“用絲線的那個叫卓燦，另外一個叫從亮。怎麽說呢，卓燦似乎是有些家學的，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一身邪魔歪道的東西，那個從亮好像是被他拉入夥的打手兼小弟。就我們那天看到的樣子，女鬼眼珠血紅，帶著將落未落的血淚，應該是被這兩個人養煞了。何承楓在操場上探查到了他們畫在塑膠草皮下面的陣法。”

養煞……

沈卿說：“女鬼似乎並不願意被他們養煞，供他們驅使。”

沈叁辭想了想，“這個女鬼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，徘徊不去也不投胎，還能跟你說不想被養煞？”

何承楓倒是問：“為什麽這麽說？”

“感覺。”沈卿如實道：“那天我站在操場上，就覺得地底下的鬼怪似乎不太願意，想反抗卻反抗不了。那天女鬼靠近我的時候，我雖然……”

他含糊地咽下害怕兩個字，繼續說：“卻從能從她眼睛裏面感覺到不情願。”

何承楓若有所思地看著他，“你似乎很能和陰物共情。”

“唉唉，分析事情就說事情。”沈叁辭沒好氣地道：“別研究我家阿卿。”

何承楓收回目光，聲音冰冷：“有些方法，無論女鬼是否情願，都會被煉成煞，但是煉制之人不一定能操控自己煉制的煞。”

沈叁辭心有餘悸：“還好沒真成煞，不然可就麻煩了。”

鬼成煞之後一般理智全無，滿是殺戮和暴虐，尋常方法根本奈何不得。

每次哪個地方有鬼成煞，都得鬧出好大的動靜，指不定還要傷及人命，事情才能平息。

因此鬼成煞，是一件讓玄門中人都十分頭疼的事情。

“煉煞幹系重大，要追查到底。”何承楓面無表情地分析：“但從亮和卓燦神智全無，並不能問到有用的線索。”

“我記得……”沈卿雖然學藝不精，但也知道一些事情，“煉煞的法門並不多，適合煉煞的鬼魂也不多，也許我們可以從這方面入手追查。”

何承楓點頭，“目前可以追查的線索有，卓燦二人從何處知道煉煞的法門，又是怎麽挑選出適合煉煞的女鬼；校園風水為何人所動；卓燦師承何處。這些事情，我一有消息就會告訴你們。”

“好。”沈卿點頭。

何承楓給沈卿和沈叁辭遞了兩個冊子，“這是玄學協會現存典籍名錄，你們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。”

沈叁辭好奇問：“就這麽直接給我們看，不講究什麽師承麽？”

何承楓搖頭，冷漠道：“我一直不讚成敝帚自珍。很多法門失傳都是因為敝帚自珍，非嫡系傳人不教。玄學要發揚廣大，自然不能吝惜法門，你們選擇自己感興趣的，我負責提供拓印本。”

“你這個觀點我喜歡，總算是像模像樣了。”沈叁辭嘿嘿笑道：“不過典籍什麽的……就再看看吧，我們沈家也不缺。”

沈卿壓了壓帽檐，低頭翻看目錄。

“沈卿。”何承楓忽然對他說，聲音有種鋒銳的冷，“你提交的事件我已經讓人查看，有些棘手，去查探的人一開始沒看出來，跟了幾個小時才看出王先生身上的不對勁，你是如何得知的？”

沈卿猶豫了下，心想著何承楓估計已經知道，幹脆就照實說：“我天生陰陽眼。”

何承楓深深地看著他。

三個人隨意吃了一頓飯，沈卿二人跟何承楓互加聯系方式，沈叁辭拿走兩本冊子，留話說挑好了就告訴何承楓。

要走的時候，何承楓對沈卿說：“你很有天賦，天生就跟陰物有緣，有些事情註定無法躲過，不如去面對。你可以認真考慮研讀玄學典籍，如果是你學習禦鬼術等手段，應該會事半功倍。”

沈卿忍不住擡頭，驚訝地看著何承楓。

何承楓：“我看人很準，你不妨考慮一二。”

沈卿沈默片刻，“謝謝，我會的。”

**

離開後，沈叁辭看著沈卿，欲言又止。

沈卿主動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沈叁辭撓了撓頭，猶猶豫豫著說，“其實我也仔細想了下，何承楓那個話好像還挺對的。”

沈卿：“……”

“我昨天打聽了一下何承楓。”沈叁辭跟沈卿說：“何家其實挺覆雜的，不過再覆雜也跟何承楓本人的能力沒關系。何承楓天生根骨好，就是老天爺賞飯吃，特別擅長蔔算，能力也強，人品嘛……你也看到了，挺維護玄學協會的，但人本身應該還行，不是陰險狡詐之輩。他說的那個跟陰物有緣，應該是他蔔算的結果，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。”

小時候有很多事情沈卿都記不清楚了，問道：“什麽事？”

“就小時候，你四歲吧，有一次你迷路了，是一只鬼把你送回來的，當時你怕得要死，哭的滿臉淚痕，那只鬼還挺歉疚，一直說他沒想嚇你，只是看你迷路了送你回來，還給你送了一樣寶物。”

沈卿怔住了，他只隱約記得有鬼給自己送東西，沒想到那只鬼還曾送他回家。

“其實我也不知道爸媽他們為什麽因為你怕鬼就不讓你接觸玄學。”沈叁辭摸了摸鼻子，“但經過這次的事情後，我覺得有的時候多學點沒壞處，求人不如求己。唉，這次的事情，我要是有何承楓的能力，何至於這樣。”

沈卿認同沈叁辭這些觀點，自己有能力的話，上次就不會幾乎毫無反抗之力。

至於他與陰物有緣……

他也認同。

他知道陰物一般對他都沒有惡意，但他就是害怕，那種恐懼仿佛刻在骨子裏，冥冥中總有一種直覺告訴他，他過度靠近陰物就會丟掉性命。

所以他本能地遠離，一看到陰物就害怕。

但遠離不代表他不可以學習玄學相關的知識。

雖說學了之後可能就在這條路上一去不覆返了，但現在他也未必能避得開這些事。

天生陰陽眼，他早已身在局中。

“我……再看看吧。”

沈卿沒有把話說死。

“我也要好好學。”沈叁辭拍了拍手上的兩本冊子，“忽然想弄幾本背著爸媽看了怎麽辦。”

大概也許這就是，脫離父母管控的放飛自我吧。

**

沈叁辭還真的選了一些玄學書籍，之後將名目發給何承楓。

何承楓速度極快，沒幾天就將PDF版本發給沈叁辭。

沈叁辭將PDF版本共享給沈卿，一邊共享一邊說：“何承楓還挺與時俱進，玄學典籍都搞成PDF版本，不像從前一屋子要壞不壞的書，得像伺候祖宗一樣的伺候著。”

沈卿接收沈叁辭發來的文件。

沈叁辭：“其實我覺得看看也沒壞處。”

在一定程度上，沈卿認同這句話。

大一新生開學已經過了一周多，去軍訓的同學快要回來，大二到大四的學生早已返校，圖書館變得熱鬧起來。

某方面來說，沈卿是個乖孩子，好學生，安靜又宅。平時也不太出去玩，要麽宿舍裏看看劇，要麽圖書館看看書。

沈卿發現，邵璟似乎也是這樣。

經常呆在宿舍裏，要麽去圖書館，兩個人似乎總在一起的。

沈叁辭總說要拉沈卿一起出去玩，還說等天文社招收完這屆大一新生，準備第一次團建的時候，就拉著沈卿一起出去。

他也覺得沈卿的性格太悶了。

沈卿倒是還好，但也不反對被沈叁辭拉著出去。

沈卿坐在圖書館裏，已經預習完了大一的半數課程。

大一新生軍訓回來的前三天，他照例在圖書館裏看書。

晚上八點多，他合上課程相關書籍，覺得看得有些累了，想換個東西看。

恰好此時沈叁辭發來截圖：我覺得這個口訣咒符什麽的怎麽都這麽奇怪，畫完了這玩意真的有用？我表示懷疑

沈卿：不知道，我看看

他隨意打開一個PDF文件，恰好是《禦鬼術》這本書。

禦鬼術是一門危險又厲害的玄學，要學禦鬼，先學招鬼。

天賦好之人，獻祭自己的鮮血就能招來魂魄，若嘗試一個月還不成功，則代表沒有禦鬼天賦。

沈卿掃過禦鬼術的口訣，隨意記下，還想再看的時候圖書館廣播提示要關門了。

他收拾好書包，問身邊的邵璟：“回宿舍麽？”

邵璟點頭，跟著站起來。

從圖書館繞回男生宿舍樓的一路上人有些少，初秋的夜晚很安靜，夜朗星稀，漫步在月色下，連兩側的路燈都變得溫柔起來。

沈卿不知道怎麽的，腦子裏想起了剛才看過的禦鬼術招鬼口訣，在心裏面默念了一遍，安靜地繼續往前走。

幾秒過後，他忽然覺得身邊有些冷。

一轉頭，一位熟悉的，身穿旗袍的女鬼出現在沈卿面前，雙目血紅，跟上次不同的是，這次沒有了血淚。

女鬼探頭，好奇地看著沈卿，一張青白的臉呈放大狀出現在沈卿眼裏。

沈卿當即就嚇得後退一步，臉色蒼白，雙腿發軟。

邵璟停在沈卿身邊，垂下眼皮，低聲問沈卿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有……”沈卿想說有鬼，忽然反應過來邵璟應該是個普通人，什麽都看不到。

不過為了確認一邊，沈卿嘗試著問：“你能看到我們前面有其他人麽？”

邵璟面無表情地掃過女鬼的臉，輕描淡寫道：“前面只有樹。”

非常確定對方跟自己的視線撞上過的女鬼：“……”

這位同學，你確定這樣睜著眼睛說瞎話好意思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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